石油红与沙漠灰：中国石油工人镌刻在非洲输油管上的家书

微信邦

（最近查找资料，读到了很多中国石油工人在海外工作的故事，本文基于中国石油企业非洲项目员工的真实经历创作，部分细节引自《中国能源报》2023年《海外油气田生存报告》及纪录片《荒原上的红工装》。为保护隐私，人物、地点均做模糊处理。）导语：在撒哈拉以南的某个坐标点，一群中国人的工装裤口袋里，塞着被原油浸透的家书。他们的年轮刻在生锈的阀门上，心跳同步着输油泵的轰鸣，而远方的亲人永远不知道——视频里那个“背景墙”，其实是防爆墙上的弹孔。

一、防毒面具里的摇篮曲凌晨2点17分，硫化氢监测仪第39次尖叫。操作员老王把全家福照片卡在仪表盘缝隙，三岁女儿的笑脸正对着压力表指针。三年前出发时，妻子在行李箱夹层藏了一包花椒，如今那些棕红色的颗粒，被他缝在防毒面具的内衬里——这是钻台上唯一能被嗅觉捕捉的“故乡”。上周井喷事故后，营地心理咨询师要求大家画“安全区”。有人画了老家稻田，有人画了小区保安亭，而老王的A4纸上只有一道弯曲的弧线。“这是闺女视频里给我看的彩虹”，他顿了顿，“沙漠里没有彩虹，但我们的燃烧塔每天造晚霞”。二、子弹壳与温度计医务室铁柜里锁着137根水银温度计——这是比枪支更危险的禁品。去年雨季，暴雨冲垮了疟疾疫苗冷链，护士不得不用输油管余温维持药剂活性。新来的医生在手术室挂上中国结，说红色能让人忘记止血钳的冰凉。安全主管的保险箱很特殊：上层是武装护卫队的子弹，下层是冻干粉形态的川菜调料。他说这叫“双重止疼药”：“子弹防土匪，辣椒防乡愁”。上个月营地遭袭，流弹打穿了厨房的腊肉柜，湖北籍厨师长红着眼抢出半条熏鱼，碎玻璃扎进掌心都没察觉。三、沙漠胃的迁徙史食堂黑板上，菜价是用粉笔写的时代注脚：2016年：老干妈8元，涪陵榨菜5元2023年：老干妈23元，涪陵榨菜“无货”**烈日把铁皮食堂晒成蒸笼，饭菜端上桌五分钟就泛起酸味。**厨师往番茄汤里猛倒白醋，说这是“以毒攻毒”。上周的土豆烧肉飘着可疑的泡沫，工友们却笑着说：“酸点儿开胃，就当吃老坛酸菜面。”中秋节那场“月饼保卫战”已成传奇。物资车在尼日尔河三角洲遭遇绑架，司机老陈用曲轴箱润滑油在包装盒上写满“中国”，劫匪竟对着五星红旗标志鞠躬离去。当我们切开月饼时，发现豆沙馅已经发霉，但没人舍得扔掉——糖分在120℃的沙漠里，会结晶成家乡的雪。四、正在锈蚀的黄金时代总控室的世界地图上，标注着残酷的进化论：2012年：法国地质顾问，德国钻头，中国工人2023年：中国工程师，印度焊工，非洲保安那台1998年进口的测井仪仍在服役，它的芯片储存着三代石油人的指纹。年轻技术员提议数字化改造时，老师傅突然掀开安全帽：“看看这道疤！当年就是这机器预警慢了0.3秒！”但所有人都清楚——生锈的阀门每转一圈，祖国的能源命脉就多跳一声。五、候鸟的物理公式营地流传着特殊的计算公式：1次视频通话=3次井压监测1封家书=5公里输油管巡检1声“爸爸”=0.00017元/千瓦时的中国电价财务总监的电脑密码是儿子高考分数，钻探队长的安全帽里贴着女儿病历。暴雨冲毁通讯基站那夜，三十多个男人在柴油发电机旁排队——只为用卫星电话给国内医院唱生日歌。电磁杂音中，没人听清手术是否成功，但每个人都在值班日志上写道：“今日设备正常”。六、焊枪写的墓志铭沙漠东侧有座用钻杆焊接的纪念碑，铭文是乙炔焰灼刻的：“这里长眠着一个没见过大海的水手一个没读完《百年孤独》的诗人一个没教会黑人徒弟包饺子的厨师”清明节我们会带去三样祭品：半包玉溪香烟，最新版行业标准手册，还有从国内快递来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去年牺牲的技术员儿子要高考了。风沙总是很快掩埋这些物品，就像掩埋我们留在值班表上的泪渍。【尾声·永不寄出的家书】营地档案室有个落灰的铁盒，里面锁着217封手写信，统一标注“待寄”。最旧的信封已脆成枯叶，最新那封的邮戳是今天——老张在信纸开头写道：“亲爱的妞妞，爸爸的沙漠里终于下雨了”，却忘了这里根本没有邮筒。暴雨突降的夜晚，我们在板房檐下接雨水煮泡面。有人忽然指着天空喊：“彩虹！”二十多个脑袋齐刷刷仰起，防毒面具还挂在脖子上晃荡。其实那不过是燃烧塔废气与夕阳的光学把戏，但所有人同时掏出手机——镜头里，七种颜色温柔地跨过输油管，像一道通往故乡的桥。背景与代价中石油自20世纪90年代“走出去”以来，在非洲、中东等高风险地区开展业务。苏丹达尔富尔等地的战乱、反政府武装的敌视（如“正义与平等运动”组织）以及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员工面临生命威胁。据统计，截至2015年，已有40余名中石油员工长眠于苏丹土地。2008年10月，中石油华北油田工程建设公司9名员工在苏丹西南部油田执行施工任务时，遭武装分子绑架。尽管中苏双方展开联合营救，但最终仍有5名中国工人（冯爱红、曹学胜、程年生、倪军强、崔雷雷）被杀害。这是中国石油企业海外作业中伤亡最严重的事件之一。其他牺牲案例疾病与意外：在苏丹等自然条件恶劣的地区，有员工因感染热带疾病（如马来热）、交通事故或过劳殉职。例如，管道局苏丹项目副总调度长张立福因长期奔波突发脑溢血牺牲。管道建设纪念碑：苏丹首都喀土穆郊外矗立着一座用剩余钢管建造的纪念碑，纪念张立福、郑德宝、徐庆、吕焕仁、老士敏等五位在苏丹管道建设中牺牲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