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标签”超雄：真相还在穿鞋，谣言已环游世界

微信邦

上周，我们刚刚度过了第32个世界精神卫生日。世界精神卫生日是世卫组织在1992年发起的，目的是呼吁人们关注精神类疾病与心理健康。
按照世卫组织十多年前公布的数据，全世界大概有4.5亿精神发育障碍患者。这个比例比很多人想象得要高。

今天，我们不是要科普，而是讲一件，今年发生的跟“精神健康”话题有关的，我个人感觉最值得说说的事——“超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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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超雄

一名孕妇终止妊娠

这个事本身不算新，前前后后的媒体报道虽然很多，但报道都聚焦在事件的某个环节，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完整的说法。导致后续很多人对整件事产生了巨大的误解。
这就是今年夏天，有一名四川的孕妇，在网上晒出了自己的孕检报告。报告显示，检测到样本Y染色体数目偏多，推测为XY与XYY嵌合或其他复杂核型。估计多数人看来，嵌合、其他复杂核型，这些词都比较生涩。唯独这个XYY看着眼熟，没错，就是所谓的超雄综合征。XY是雄性，而XYY，就是多了一个Y，比雄性更雄性。有人说超雄意味着恶魔基因，天生罪犯。当时这个孕妇征求网友意见，这个孩子要不要生下来。紧接着，网上出现了很多内容。有网友的建议，有营销号的胡诌，也有专业医生的解答，说超雄不是什么天生坏种。各类消息混战了一圈后，这位孕妇又在网上同步了最终结果，她决定终止妊娠，不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网友一看，说了那么多，最后还不是没生吗？这不还是说明超雄是所谓的天生坏种吗？到这步，这个事的热度就算过去了，也没什么人关注了。这个结局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误解。今天咱们就来说说这件事。前段时间，我在科技观察家卓克老师的得到专栏《科技参考3》里，看到了一组很专业的分析。为了核实其他细节，我又专门请教了卓克老师。接下来，就说说我从卓克老师那里听到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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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雄=更暴力？

首先，我们回顾一下，超雄是天生罪犯，这个说法最开始是怎么出现的？超雄这个词第一次走红，并不来自任何专业科普，而是韩国的一档真人秀，叫《最近育儿》，也叫《我金子般的孩子》。这个节目拍得不错，豆瓣评分9.1，主要内容就是观察各家养育孩子的过程。在节目里，有个孩子叫载宇，属于一看就让家长头疼那种。满口脏话，无法沟通，动不动就情绪失控。随着一天天长大，载宇的暴力行为也越来越夸张，连他的妈妈都被他打得浑身是伤。后来他还出现了自残行为。节目组担心孩子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载宇是XYY，也就是超雄基因。这是很多观众第一次接触超雄这个词。大家一看，超雄，XYY，Y是男性的决定性因素，现在多一个Y，按照卓克老师的话说，很多人觉得这不就是宋江变李逵，肯定更暴力啊。因此，很多人就开始把这类有暴力倾向的孩子叫超雄儿童。也是从这时起，超雄就跟暴力联系在一起了。但事实上，假如你看过《最近育儿》这个节目，你会发现一个奇葩的现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节目组为了追求效果，里面出现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正常。有的容易崩溃大哭，有的敏感过度。而且，这些问题绝大多数，都是由家里错误的养育方式造成的，包括载宇在内。但是，因为超雄这两个字的传播力太强了，人们就忽略了后来的专家解释，只记住了超雄和暴力相关。

03

权威报告其实早已辟谣

过去几十年里，超雄的每次传播，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先出现一个误解，然后马上传开。等权威结果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人关注了，大家只记住误解。比如，1966年，《柳叶刀》发文，他们对315名男性做基因检测，结果发现其中有9名XYY超雄，而且这9个人都是有精神障碍的罪犯。当时研究者还直接给出结论，说携带XYY染色体的男性更容易成为罪犯。这个研究没多久就被学界否认了。但是，后来的澄清已经没什么人听，人们只记住了之前的结论。再比如，1967年，国外有个连环杀人犯被捕。这个人叫查德·斯佩克，他在一小时内残忍地杀害了8名女性。当时斯佩克的律师说他是超雄。注意，后来斯佩克做过专业鉴定，是正常的XY染色体，并不是超雄。律师这么说只是试图做减刑辩护。而且这个律师还非常执着，第一次被鉴定机构戳穿后，他居然又忽悠专家背书，做了第二次鉴定。但第二次又被戳穿了。但问题是，人们只记住了律师说斯佩克是超雄，没多少人注意到后来专业机构的鉴定结果，而且还是两次鉴定。其实，历史上关于超雄的调研有很多。只不过，往往是谣言传得广，真相反而没传开。比如，1968年，《医学遗传杂志》发文，研究者在苏格兰监狱做统计，发现罪犯中的超雄比例，跟正常人里超雄比例大体持平。再比如，1976年，《科学》杂志发文，研究了1944年到1947年期间，身高超过184cm的男性染色体。之所以选在这个身高，是因为超雄的人一般会高大一点。具体的分析过程就不展开了。总之，研究人员发现，在重刑犯里，超雄的人比例并没有变高。而在轻刑犯里，犯罪率和当事人的智力低呈现出相关性。说白了，在轻刑犯里，智力低的人占比，要相对高一点。这主要是因为，这些人无法很好地理解规则，或者无法感受到别人的意图，进而引发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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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雄的人

到底有哪些不同点？这里，需要重点注意一个信息。超雄的人，总体看，在智力发育上确实有一定的劣势。曾经有人做过研究，在同等的环境下，也就是，一个超雄的人，和他的兄弟姐妹，都在类似的环境里长大。在这个情况下，有82%的超雄患者比兄弟姐妹的智力低。有9%的没有差异，另外9%的智力比他的兄弟姐妹更高。而且超雄综合征的人即使平均智力低一点，但也不会低太多。多数会比同龄人的平均智力低上10到15分左右。这个程度，远远够不上医学意义上的智力残疾。注意，说到这，关于网上一直流传的，超雄是不是天生坏种这个事，咱们算是大概说清楚了。首先，超雄并不是什么犯罪基因。在轻刑犯里，超雄的比例之所以高一点，不是因为他们天生暴力，而是超雄综合征带来的轻微的智力缺陷导致的。其次，超雄综合征也并不绝对意味着智力缺陷，只是有一定概率。前面提到的那位孕妇选择终止妊娠，也许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最后，关于超雄的长相。身高上，他们确实会高大一点。但除此之外，超雄综合征的人在面相上，几乎没有独有的特异性特征。之前网上流传的超雄长相，只是有人统计了超雄综合征群体，发现了他们脸上的一些共同点。但事实上，这些特点在其他人脸上可能也存在。有些疾病在面相上能判断，比如唐氏综合征、特纳综合征、威廉姆斯综合征。但是，超雄综合征是没法通过面相判断的。换句话说，超雄不是精神问题，更不意味着暴力倾向，这只是一种生物学上的基因现象。事实上，在超雄综合征的人里，绝大多数，有80%到90%的人，假如不去做检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X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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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戳破谣言、认清真相？

关于超雄的几次热点事件，都呈现出了非常相似的传播逻辑。马克·吐温说过一句话，很适合描述这个过程，大概说的是，真相还在穿鞋，谣言已环游世界。其实，不止谣言，很多事的传播都呈现出这个趋势。咱们以前讲过厦门大学传播学教授邹振东的观点，他说，舆论世界是一阵风，越轻的东西越容易吹起来，越重的东西越难传播。你看，超雄是坏人，这个说法很轻飘，逻辑简单，因此容易传播。而后面的严肃科学解释，分量更重，逻辑更复杂，因此传播得就没那么广。好，刚才说的是关于超雄综合征的误解。那么，回到现实，超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首先，超雄不是遗传疾病，而是小概率事故。正常来说，男性的染色体是XY，女性是XX。而在少数情况下，因为生殖细胞的减数第二次分裂发生异常，会导致产生的精子细胞多一个Y染色体。这个细胞假如与卵子结合，就会出现XYY染色体。这个具体的过程你可以不用细究，只需要知道，XYY的出现是生殖细胞结合过程中发生的小概率事故。其次，既然Y染色体可能多一个，同样，X染色体也可能多一个。也就是XXX染色体，也叫超雌综合征。同样，很多超雌综合征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并不像网上说的，超雌就一定母性爆棚。最后，前面说的嵌合体，情况要更复杂一点。卓克老师说，你可以把嵌合体当成基因层面的连体婴儿。比如最常见的一种情况是，异卵双胞胎长着长着，长到一起去了，融合成了一个胚胎，最后只生出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实际上有两个人的基因，这就属于嵌合体。而前面说的这位孕妇，可能是XY和XYY嵌合型。意思是，身体里原本有两个胚胎，一个XY，另一个XYY，但现在这两个胚胎可能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嵌合体。好，关于科普的部分，咱们先说到这。假如你想探索更多的内容，向你推荐卓克老师的得到专栏《科技参考》，现在，[color=var(--weui-LINK)]《科技参考》第四季正在预售中。这也是我目前最依赖的科技信息渠道，以及我个人最重要的对抗谣言的武器。最后，除了科普之外，今天我们也讲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就是，怎样观察热点事件？很多热点事件的本质，就像一根羽毛拽着一个哑铃。羽毛很轻，很容易传播。但哑铃很重，不容易飞起来。但是，看到羽毛下面的哑铃，也许恰恰是了解真相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