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货主播的初心

微信邦

李佳琦又翻车了。但和去年的停播事件相比，这次他可能需要面对的问题可能会更严重。因为这次他的错误引发的是众怒。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原本也没计划写这个事情。只是之后这几天他的几次道歉和回应来看，我觉得他似乎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错误根本在哪里。

聊这件事，并不是想趁机踩几脚，我个人不看什么直播，也没从直播间（任何）里买过东西，和他的交集，无非是过去几个热点事件让我在平淡的生活中有过一些谈资。
聊这件事，或许更多的是我还真的不希望他就真的“死”了。和前一个时代被我痛骂过几次的咪蒙不同，李佳琦谈不上以损害社会整体利益来赚钱。而且就这次的事件来说，他做错事说错话自然是要付出代价，但如果说这就要“判死刑”的话，那就太罪刑不对等了。毕竟就算只是在直播行业里拉封杀名单，李佳琦也不会排在前列。这当然也不是在替他开脱洗白，我对直播行业的好感从来都是负数。我不喜欢整个直播生态，是每个曾经劝过我开播的同行、客户和同事都知道的。但这种敬而远之是针对整个行业，都不是特定的某个主播。李佳琦当然错了。他那句话基本上是无可辩驳的错误。拿“因为国产品牌难，所以不能嫌贵，所以就是穷，所以就是自己没有认真工作。”这种逻辑去怼嫌贵的观众，更是无可辩驳的愚蠢。但相比李佳琦这种明显到不需要解读的错误和愚蠢。事件爆发之后，网络上各种文章的解读，网友的很多评论是我更觉得有些茫然的。就比如很多自媒体说他以前只是个专柜销售，所以如何如何，现在有钱了，资本了，就变成如何如何。或者更干脆一点，说什么“忘了初心”。如果评选这些年我最不喜欢的流行词汇，“初心”至少能进入前五。就算有时候读者在留言中鼓励或赞扬我“不忘初心”，我能感受到他们真诚的认同和期许，也很感激，但就是很别扭。
因为我做公众号的初心，就是在前司陷入政治斗争氛围，懒得伺候所以裸辞后，没事干，又觉得看到各种育儿营销号天天扯淡很烦，所以想写点东西吐个槽。并不是什么伟大高尚，想改变时代的梦想。这种简单的初心，有什么好忘不忘的呢？

那话说回来：一个带货主播，他的初心是什么？
难道是改变中国美妆行业生态，让全中国女性能用上价廉物美的产品，让中国女性变成全球最美的吗？（叠个甲，我个人当然认为你们已经是最美的了。）还是多卖点货呢？

不仅仅是他。所谓“不忘初心”的潜台词，就是“初心”是一个非常崇高伟大的东西。但实际上，我们绝大多数人工作、创业的初心，都没那么高大上，无非是想赚点钱，养家糊口，或者找个事情做别太闲而已。那“不忘初心”的意思是什么，继续努力多赚钱吗？李佳琦在道歉文中说，他“本就是一个彩妆柜台销售员”。这话没错，也挺“不忘初心”的，但也就是这句话，让我感觉他根本没有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李佳琦现在的问题其实是，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彩妆专柜的销售了。已经是一个能在一言一行中影响中国社会的“超级主播”。在这个位子上，他的责任已经不能只是多卖些彩妆，冲击一下销售额记录了。所以他必须改变他的“初心”。超级主播们之所以能身家亿万，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就是通过直播这种新的互联网生态，实现了流量媒体和娱乐偶像的功能统一，这是他们恐怖的销售能力来源。但当他们用新的身份获得巨大的收益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必须承担起作为媒体和偶像的巨大责任。这种责任，不仅仅是说要谨言慎行，躲避红线。更重要的，是要明白，如何满足社会对一个极高知名度的超级主播的各方面要求。以及如何提升自己对这个社会的理解。如果他还只是一个普通彩妆销售，本着想多卖货的初心，遇到嫌贵的客户，吐槽一下，虽然很失礼。但未必会引发互联网的众怒。毕竟他卖的是“很难的国货”。但作为一个超级主播，还这样说，那就是把自己推到悬崖的边缘了。所以我喜欢的祝福和鼓励，不是“不忘初心”，而是“成为更好的你”。

从几位顶流大主播出名、出事之后，网上就时常流传一些图，是李佳琦、薇娅他们早期在艰苦条件下直播的图片。

说实话，李佳琦也好，薇娅也好，他们起步的条件，远比我个人要艰苦得多。就算我以前拿着三四千工资在北京挤高峰地铁的时候，也至少有个“名校光环”可以傍身，心理安全感或许要好一些。所以我非常佩服（真的）他们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奋斗出今天的成绩，也或许就是因为他们那时的经历，才让他们有动力和能力获得成功。

但如果因为他们困顿过，就认为他们一定能理解贫穷的无奈，理解努力不一定成功的悲哀。我觉得是未必的。

因为他们的人生轨迹，就是基于自己不接受贫穷的生活，然后拼命努力从而成功。这虽然很励志，但其实也很小概率。不过这样的人生轨迹，很容易给自己一个“我努力并成功，所以你们不成功就是因为不努力”的心理假象。

就像因为李佳琦的这个事件，网上很多自媒体在传下面这张图。里面有两个我很喜欢的“广义媒体人”。

我很喜欢这两个人，不仅仅是他们一个在有趣方面，一个在深度方面，是我学习的榜样。另一方面是，随着他们的走红，我也同时看到他们的成长，他们如何去提升自我，从而去适应自己的新社会角色。但实际上，这张图是瞎P的，虽然这段话的确是罗翔说的，但它并不是出现在他和papi一起参加的那次B站访谈。而是在央视节目《吾家吾国》主持人王宁对他的视频采访中。

我个人很喜欢看罗翔的视频，不仅仅是可以思考很多法律方面的问题，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当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流量，以及成为众多人崇拜和批判的对象时，应该如何自处。

就像在网上错P图的那次访谈中，罗翔就有两段话让我记忆犹新。一则是关于偶像与榜样。我也借这段话来跟大家解释，为什么我从来不愿意称大家为粉丝，而是以更简单的“读者”，或者表达大家一同努力前进的“同学”来称呼。

而另一段话，其实我认为更适合作为这次李佳琦事件的结束语。

因为这个事件中，最关键的，并不是如何批判和点评李佳琦。一个自媒体的兴旺和消失，无论是李佳琦，还是我，其实对这个社会都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那些努力奋斗的普通人们，要如何看待这个“努力也不一定涨工资”的话题。

而罗翔的这句话，我认为是值得我们去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