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是很喜欢「拆解」、「解构」这两个词。 但凡是强烈的情感,无论是喜爱还是厌恶,往往反映的是我们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我想,我之所以不喜欢这两个词,就是因为它似乎在彰显着,我们已经掌握了世界运行的规律。 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 在我眼中,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世界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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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到学习好的同学,无论是班主任还是家长,总会告诉我们 TA 做了哪些事情: 比如说经常学习到半夜; 比如说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 比如说阅读了大量的课外书籍; …… 但我一直很疑惑,这些看上去正确的原因,很多时候是矛盾的。 我身边的好学生里,既有学习到半夜的,也有基本不做作业的;既有认真听讲的,也有连课都不怎么上的;既有酷爱阅读的,也有其它兴趣广泛的。 我到底应该学谁? 人天生喜欢归因,是因为我们需要简单的规律去应对未来世界的不确定性。 但问题是,一个事实(比如学习好)背后可能是由很多因素交织在一起造成的。 你找到的那些原因,很有可能并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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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和一位对产品颇有研究的朋友聊天,他说: 孟岩,有知有行 app 有一个功能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功能实在是太巧妙了。 我听他说完,内心笑了一下。 这个功能其实是我们为了某些原因加上去的,并非刻意为之,但在他眼中变成了充满洞察和思考的功能。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某种程度上解决了基金行业的一些问题,因此行业里也经常能看到很多分析、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的文章和报告。 这些报告我看过很多,如果说得客气一点,很多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如果说得不客气一点,有些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人总是先有结论,再来寻找论据和理由。 在大家眼里,孟岩和他的团队擅长产品、内容,也曾经做出过一些成功的案例。 因此,似乎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经过了逻辑缜密的推演,以及充分的思考。 但其实,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 我们的很多动作也都是在试错,我们的不少决策也很草率。 从成功的结果去倒推做对了什么,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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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第一次创业时,经常和一个朋友聊天。 那时,他做了很多把美国成功的互联网项目借鉴到中国的尝试。 他对我说过两句话: 1)人的底层需求都是相近的。美国人有的需求,很有可能中国人也会有。只不过我们会稍晚一些; 2)借鉴的时候就要全盘借鉴。最好,一个像素都不要有差错。 这两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理解他的意思,既然是借鉴,或是抄,那就不要在里面再掺杂其它有可能破坏逻辑链条的因素。 我们对成功的拆解以及解读,大概率是错的,用这个框架去选择抄什么,也大概率是错的。 无独有偶,我忘了是华为还是联想,讲过类似的话: 当你借鉴一个成功企业自己总结的方法论的时候,一开始最好全盘借鉴,不要自以为是地做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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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抄袭永远不可能变成核心竞争力。 更何况,现在的产品和服务越来越复杂,远远不像十多年前 web 2.0 时代一个网站那么简单。 如果说我之前做的且慢算是有一些成功的话,要去借鉴哪些呢? 不同的人会得到不同的答案,比如说: 1)产品形态和其它金融产品很不一样; 2)四笔钱的分类清晰合理; 3)引入了长赢指数投资等优秀策略; 4)利用公众号完成了第一波种子用户的获取; 5)孟岩每周会写一篇周报来陪伴用户; 6)团队文化容易建立用户的信任; 7)对用户进行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来自某研究报告); …… 你选择借鉴哪些? 如果从中照搬几个功能,甚至是整个产品的交互设计,最终当然不可能复制那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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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迎教授把企业家分为「创新型」和「套利型」两种。 我个人非常喜欢创新型企业家。 如果让我去总结的话,我觉得我们看到的在各个行业崭露头角的那些企业以及它们背后的产品,都是这些企业家以及团队隐形知识的体现。 所谓的隐形知识,是指他们可能都无法真切说出来的那些,他们的经历、他们在行业里的积累、他们的视野和洞察。 正是这些东西,当然还有勇气,最终支撑着他们做出一个又一个决策。 这些决策有的成功,有的失败,累积在一起,在时间的加持下,最终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些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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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说不需要思考了。 我想说说最近些年经常被讨论的「第一性原理」。 第一性原理是什么意思呢?是从问题的本质开始思考,是从原理而不是表象出发,去思考问题的解法。 马斯克在特斯拉特别推崇这个词,他说:你无法知道丰田一年生产 50 万辆车是因为产能到了极限还是因为用户需求到了顶,与其去猜测这些背后的归因,不如从第一性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他甚至一直挖到了物理规律的深度。 忽略看到的表象,去思考靠近底层本质的东西,这样的推理可能更接近事实本身。 如果用我们的行业来举例的话,可能是这样的: 如果有知有行解决了一些问题的话, 1)它解决的根本问题是什么? 是基金赚钱而基民不赚钱的问题。 2)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 因为基民自己的行为,比如买什么、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是否应该持有等等,最终损耗了基金本来的收益。 3)有什么方法可以「控制基民的行为」? 比如说, a)发行封闭式基金; b)类似美国的 401 K 计划。 前者通过封闭的方式管住基民的手,后者通过税收递延的小诱惑「助推」用户做出正确的决策。 但两种方法也都有各自的问题。 比如说,对于封闭式基金,其实对于用户非常不友好。且不说被封闭的资金的流动性,从用户需求上来说,经常有现金流,但总不能把每一笔钱都封闭着管起来吧? 4)那怎么来办? 行(行为)的背后是知(认知)。 如果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或多或少,我们必须要解的题就是:影响投资者的认知或心智。 5)可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吗?这太难了。 确实很难。 但如果「基金赚钱基民不赚钱」是你真正想解决的问题,你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反而会在约束条件下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无论是产品、内容还是其它,有大量可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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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看了一篇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秦力洪的专访,其中刚好他也回答了类似的问题:如何解构和借鉴。引用他的回答作为今天这篇文章的结尾。 「的确现在很多公司都在参考蔚来,这些公司大都是行业前辈,比我们的能力更强。我的看法是,在执行层面看起来跟蔚来很像,可能未必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跟蔚来有相似的思考过程和底层逻辑,但最后实际的执行方案看起来并不类似,却反而可能是好事。就像我们中国人,不论收入如何,过年总要全家团聚,这家人可能是全家一起吃饺子,那家人可能是去南极探险。团聚的形式可能不同,但本质其实是一样的,我们应该学的是全家团聚的本质,而非南极探险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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