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和他们的音“药” | 《腾云》66期精选
下面这些歌词，你要能不唱出来，算你厉害：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你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听过以上任意一首的朋友，记得到今天文章底部点赞。https://res.wx.qq.com/mpres/htmledition/images/icon/common/emotion_panel/smiley/smiley_0.png
以上这些歌，即便你没听过完整版、不知道歌名，但看到歌词的瞬间，就情不自禁哼起来。
从音乐到BGM，网络神曲是如何被批量制造并被小镇青年们确认眼神的？小镇青年如何为网络神曲的流行推波助澜？让我们一起揭开背后的“技”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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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lvet一位边缘的互联网从业人士https://y.gtimg.cn/music/photo_new/T002R68x68M000004D0DTt0FLULL.jpg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万能青年旅店 - 万能青年旅店 同名专辑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民谣乐队万能青年旅店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可能不是小镇青年的最爱，却准确地描述了上一代小镇青年群体“对社会转型带来的撕裂感，进而引发的无力感”。
随着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这种“无力感”已经大为改善。小镇青年们积极加入娱乐洪流，精神生活被酷狗、全民K歌和快手、抖音所充实。
不管是用酷狗连上摩托车的外放大音箱走街串巷，还是在平板电脑上使用全民K歌唱了又唱，或是往快手、抖音上传各种搞怪、趣味的短视频配神曲BGM，音乐在小镇青年的互联网生活场景中，都占据重要位置。
根据企鹅智库发布的《2017小镇青年泛娱乐白皮书》的数据，80%的小镇青年有听网络音乐的习惯，18.1%的小镇青年曾为之付费。
这里的“小镇”主要代表和一二线城市相对差异化的消费娱乐生态，也包括了很多生活在一二线城市的外出务工者。
小镇市场体量巨大：3000个县含有9亿人口，2.35亿户家庭；还有近5亿部智能手机和大量的可支配时间。 除了上网听音乐，小镇青年对音乐的热爱还体现在更多场景的需求上。
企鹅智库在今年4月发布的一份《快手&抖音用户研究报告》中指出，抖音和快手两款短视频App的用户画像中，一线城市的用户占比都只有10%左右。三、四线城市的用户占比则都超过了一半，甚至达到60%。 酷狗直播联合艾瑞集团发布的一份《音乐直播行业白皮书》则显示，音乐直播用户更多集中在三线及以下城市，30岁以下的“小镇青年”成为音乐直播的主要受众群。
想要窥视小镇青年的精神生活，平台的热门歌曲或许能够提供一种参考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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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音乐到BGM
在抖音和快手上，热门的BGM(背景音乐Back Ground Music的简称)被称为“抖音/快手神曲”。
抖音 App 的截图。神曲的流行来得快，去得也快，谁能把握这短暂的窗口期，谁就有更大的机会获取更大流量。
这些“神曲”的更新换代极快，一个月前火遍平台的《往后余生》，目前已经鲜少作为BGM被听到。大部分歌曲的生命周期甚至只有3—5天。
随便列举一些“神曲”：《We No Speak Americano》《离人愁》《我们不一样》《纸短情长》《体面》，等等，可以发现，神曲在曲风上极难归类，传统苦情歌、迪斯科音乐、清新民谣、搞笑歌曲都有机会封神。
https://y.gtimg.cn/music/photo_new/T002R68x68M00000217ipj1R3QVg.jpg体面于文文 - 尚未界定Undefined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然而，将神曲的歌词进行归类，却能发现不少共同点。 比如，古风无疑受到小镇青年的偏爱。此前风靡的《往后余生》的歌词便是：“往后余生/冬雪是你/春华是你/夏雨也是你/秋黄是你/四季冷暖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离人愁》的歌词则是：“我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醉里看百花深处愁/莫把那关外野游/留佳人等候/梦里殇此
情高几楼”。https://y.gtimg.cn/music/photo_new/T002R68x68M000000UdHWo0S73xO.jpg离人愁李袁杰 - 离人愁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简单、低龄化或者说幼稚的歌词也是封神窍门。一首红极一时的《123我爱你》是这么唱的：“情话永远不嫌太多/对你说/一全听你的/二给你好的/数到三永远爱你一个/四不会犯错/五不会啰嗦”。 另一首大热的《学猫叫》则是：“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我的心脏砰砰跳/迷恋上你的坏笑/你不说爱我我就喵喵喵”。
抖音上的“学猫叫”合集此外，节奏和Remix也很关键。比如《Done In The DM》和《Panama》。这两首歌分别是搓澡舞和Ci哩Ci哩的BGM。
此类歌曲的走红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抖音的舞蹈挑战。每当新的BGM或者舞蹈出现时，用户或者官方都可以发起“挑战”活动，每个用户在发视频的时候都可以把这个话题添加进去。同一套BGM和舞蹈动作也因此出现了无数不同场景、不同妆容的版本。
还有一批被称为“无脑歌词”的“神曲”，歌词完全不知所云却依然广为传唱。 最受人诟病的恐怕就是冯提莫那首著名的《佛系少女》了：“你说你喜欢森女系/而我多了一个G/就像LOVE去掉一半变loli/我在默默等着你/哪怕中年危机/我的爱不过气”。
《小鸡哔哔》则改编自意大利神曲《ElPollitoPio》。歌词如下：“你看那里有个小鸡哟/你看那里它有小鸡哟/小鸡哔哔bi哟/小鸡哔哔哔哔bi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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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K歌之王有说法称，城里的文艺精英喜爱汪峰，因为后者歌唱了城市里居无定所的流浪感，还鼓励人们前进；而小镇文艺青年则偏爱李志和万能青年旅店，希望能够“以丧止丧”，缓解苦闷。 实际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
翻看“全民K歌”的K歌金曲榜(被用户收听最多次的上传歌曲)，最大的感受就是“杂”。
在2018年的三期K歌金曲榜里，有大量的“传统”流行音乐翻唱，比如《欧若拉》和《马德里不思议》；有新生代的流行歌曲，如歌手华晨宇、毛不易的作品；还有不少古风歌曲，如《纨绔》和《桃花凉》；此外还有不少网络爆款，比如全民K歌主推的艺人弘毅哥哥的《毅路前行》，甚至还有“二次元歌手”妖蝠sama的《一句哎呀》。
https://y.gtimg.cn/music/photo_new/T002R68x68M000000OA5rZ2lt2OL.jpg桃花凉艾辰 - 桃花凉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由此可见，小镇青年的歌曲口味非常多元化，难以界定。这一点也完全符合中国互联网用户的整体变化趋势：各种文化类型蓬勃发展，以兴趣为核心的小圈子也越来越多，单个用户对于垂直的兴趣社群的黏性极高。
而线下的K歌场景则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有媒体总结2017年小镇青年的KTV必点金曲分别是：《我们不一样》《刚好遇见你》《林中鸟》《勉为其难》和《在人间》。
其中，《我们不一样》主打兄弟情深，《林中鸟》则描绘了倔强逐梦的人如林中小鸟想要冲上蓝天，《勉为其难》和《刚好遇见你》分别是不同主题的情歌，只有《在人间》充满“负能量”——“在人间/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
https://y.gtimg.cn/music/photo_new/T002R68x68M000003fk65m1ZaCG2.jpg我们不一样大壮 - 我们不一样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把这几首歌放到一起看，几乎完整描述了小镇青年们珍视的友谊、爱情和梦想，但同时也有为现实所挫败的时刻，从而靠歌曲发出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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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化制造神曲研究“如何制造流行”的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他的畅销书《引爆点》中提到，流行物体或者事件本身就具备了让人过目不忘的因素。“神曲”也是如此。
通过《小苹果》一类的“口水歌”的走红，人们已经意识到，“洗脑神曲”是可以被工业化制造的。“神曲”的音乐主题周而复始地持续出现，听完之后歌曲旋律在脑袋里挥之不去，产生洗脑效果。
英国杜伦大学一位叫Kelly Jakubowski的研究者曾经总结过“耳朵虫神曲”的旋律特点：节奏上会更快、更普通的旋律形状和不同寻常的音程模式——比如，一首旋律常规的快节奏歌曲，突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一个大的跳跃。
而移动互联网的碎片化短视频则更加强化了这种“洗脑”，无论是快手将歌曲用作BGM、还是抖音上的舞蹈挑战，都对歌曲形成了一种新的筛选机制。在热门的短视频里，音乐不能有任何情绪铺垫，十五秒左右的简单副歌反复出现，“快速导入情绪”，更易上脑。
然而，想要能够持续炮制神曲，除了学会“技”，更需要深谙“道”。 在这一点上尤其值得一提的，无疑便是音乐制作人高进。上文所提及的小镇青年KTV必点金曲里，高进制作的就占了4/5。
摘录高进的部分歌词来感受一下。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因为刚好遇见你留下十年的期许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刚好遇见你》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儿有能耐你别跑我一生戎马刀上飘见过英雄弯下小蛮腰飞檐走壁能飞多高我坐船练习水上漂——《大笑江湖》 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等你我们不一样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我们都希望来生还能相遇——《我们不一样》 从去年红到今年的《我们不一样》是高进为陌陌主播大壮量身定做的。《我们不一样》的旋律是典型的“一学就会”，歌词则简单具有强共鸣，“这么多年的兄弟/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太多太多不容易/磨平了岁月和脾气”，再加上“我们不一样/有啥不一样”的搞笑转折，受到小镇青年追捧似乎是一个必然结果。
高进本人出身小县城，曾中途辍学，打过很多工，网络歌手出道，经历过“奋斗”和“逆袭”——是的，高进本人就是一个小镇青年。歌曲走红之后，他先给家人买了别墅，配了保姆和司机。有人认为高进的歌“土”和“俗”，但也有乐评人认为，三四五六线城市的小镇青年们才是撑起一首歌完全走红的全民根基。
“我深刻体会普通劳动人民疲于应付生活的无奈。多数人的精神世界单调，消化能力有限，需要你用简易的方式告诉、甚至灌输给他们一种精神动力或寄托。不管是《我们不一样》还是《刚好遇见你》，我都试图传递一种励志的内涵在里面，所以他们喜欢。”高进曾在采访中这样说道。
正是这些“神曲”，通过手机和Pad的流传，寄托起当代小镇青年的热望与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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